在我印象里,马奶奶是个朴实的农村妇人。
	同其他女人一样,天天不是下地干活,就是围着老头儿子转悠。
	她今天这样阴森森的,把我吓着了。
	马家这一个独生子要得艰难,平时娇宠得很,长大后是村里有名的暴躁懒汉。
	后来马大爷进城打工出意外死了,包工头赔了些钱,她就用这钱给儿子娶了媳妇。
	还是个很漂亮的城里媳妇。
	听我奶奶说,早几年,我们村的男人如果想娶媳妇,那是得去换亲的。
	嫁掉家里的姊妹,换对方嫁过来一个媳妇。
	没办法,那会儿太穷了。
	穷山恶水,土地贫瘠,土里刨不出两三个子儿。
	但媳妇是必须要娶的——得抱大胖儿子啊!
	男丁就是他们的底气,没有儿子,走在外面都没脸抬头。
	好在我妈能干,生意做得好,连带着全村的日子也有了盼头。
	有时候,我奶奶会和村里的其他老太太凑在一起嚼舌根。
	村里不少后生都跟着我妈做事,他们挣到了钱,个个都娶到了漂亮媳妇。
	「李婶儿,你家阿珍有本事哩,一个女人,能指挥着一群男人做事,啧啧,威风啊。」
	我奶虽然私下里看不惯我妈,但依然乐意听其他老太太的吹捧。
	「是啊,多亏了阿珍,我才能得了个大孙子!」
	「李婶儿,阿珍忙生意,平日都是你在操持着家,说起来,你也是咱们村里的大功臣哪。」
	几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地巴结着,我奶笑得合不拢嘴,脸上闪耀着奇异的红光。
	想到这,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。
	她们所说的生意,到底是什么。
	我没敢和家里人透露半个字。
	而是在第二天寻了个机会,偷偷跑去谷仓求证。
	去了我才知道,为什么一间平平无奇的谷仓,总是上着锁,还有人轮流守着。
	马家媳妇没骗我,更没有疯。
	那里面真的关了好几个女人。
	我恍恍惚惚地往家走着,胸口处狂跳不止。
	原来他们嘴里的大生意,就是这个!
	来马奶奶家门口排队的男人还是很多。
	看着他们的猥琐样子,我心里也多少懂了,他们是来干嘛的。
	马奶奶来我家闲聊时说:「当初俺儿子看她漂亮,多花了这么多钱,当然得赚回本儿了。
	「左右她也生不出大孙子,还在俺家白吃白喝,挣点钱就当替她自己还债了!」
	提到大孙子我奶奶就心烦。
	她皱着眉头,将马奶奶拉到一边儿:「说起这个我就闹心,阿珍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小丫头,啥时候能再生个儿子啊?」
	我奶奶从不叫妹妹的名字,一直都是小丫头、丫头片子地这么叫。
	马奶奶附到她耳边,小声说了几句。
	我奶顿时茅塞顿开。
	「也对,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,要是小丫头没有了,不愁她不生!」
	我爸有点嘀咕:「卖了小闺女,阿珍不得闹起来?」
	我奶用锅铲狠敲了他一下:「瞧你那个窝囊样儿,她一个女人,能闹出什么花样来?倒是你,拿出本事来,在床上摆平她,再生一个不就得了!」
	看来,马家媳妇生的小闺女一定是被马家人卖掉了。
	我想起她那双写满痛楚的眼睛,只觉得胸口深处传来阵阵钝重无比的痛。
	今天是妈妈回村的日子。
	村里的张瑞兴给我妈当司机,将车子直接开到了家门口的土路上。
	我奶最烦他,吐了口口水,小声骂了一句狗男女。
	我妈理都不理她,下车就直奔里屋抱妹妹。
	我悄悄地跟了过去。
             
          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