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方当场对凶手实施了抓捕。事后警方询问凶手为什么杀人,凶手的回答让人出乎意料。居然只是因为二人在平日里干活的时候有过推搡,所以怀恨在心。
「没有。」
他的回应无疑更打击了我的信心。我为张和做减刑辩护,但眼下我看不到减刑的希望,只能按照原计划对张和说。「我打算请你的同学来做人证,表明你家庭困难,生活窘迫,为人正派,也许能为减刑起到一点作用。」张和点头。最后,我拿出被害人孙华的尸检报告,交到张和面前,说:「孙华的骨架、肌肉,存在严重劳损,关节腱鞘炎,胃溃疡,通过病理切片检查出了他有呼吸系统癌症病灶,已经是中晚期。」我把尸检报告递到张和面前,仿佛希望以此谴责张和,好唤醒他的良知。「工地的农民工,你不吊死他,他也没多少日子了。」我话只说到这。张和大约是真听进去了,低头,沉默不语。……第一次庭审于 8 月 26 日开始。我请来了张和的同学,少数几名愿意出庭的老师,张和在校期间勤工俭学店里的老板,以及工地的部分工友。我原本想把张和的哥哥请来,但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他,尝试过几次,只好作罢。我这次的辩护思路是通过张和平日里的为人,以及张和主观意愿自首的行为,为张和争取减刑。公诉人那边则持有全套证据链,他请来了工地项目经理周钱,一些工人,还有被害人孙华的妻子女儿。本次庭审,检方公诉人请求法庭对张和判处死刑。而我则主张十五年有期徒刑。……具体的庭审过程比较复杂,我只挑几点说。我的主攻点是孙华对张和屡次挑衅,在本案中孙华存在一定过失,加上张和认罪态度良好,希望法院酌情轻判。这番话则引起了孙华妻子的不满,她抱着女儿,指着我和张和痛骂。「我老公活生生的一个人!他那么好的一个人!从不和人吵架!你把他杀了,还侮辱他的清白!你们不是人!你们不是人」我当时心理压力很大,只能对孙华妻子的咆哮视若无睹。张和则低着头,一个劲地说对不起。后来孙华妻子情绪失控,在证人席脱力晕倒。看着孙华妻子被人抬出法庭,她的女儿追在一边哭着叫妈妈。我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「职业素养」和「为人道德」的冲突。……后来,公诉人一直抓着张和提前打电话告知杀人行为,以及张和没有在孙华被吊起的五分钟内停止迫害为主要控诉点。将张和的行为描述为:蓄谋已久还妄图减刑的明知故犯行为。公诉人的这句话是我印象最深的。「每个人心中都有恨,若人人有恨都如张和一般,那法律便是一纸空文,道德便是遮羞面具,张和的这一行为仅仅是为了宣泄恨意,与其风评为人都无关系。」公诉人仅用这一句话,就将我的辩护方向全盘否定。之后我据理力争,但还是没能改变本次庭审的结果。最后法官宣判张和处以:死刑。3老法官宣判完结果后,张和被狱警架着带离现场。他没有激烈的挣扎,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直望向我的方向,直至消失在门的那边。而我在原地不知所措。……下午我就去看守所找了张和。我坐在他对面,一言不发。当时的心情挺复杂的,我不光是他的律师,还是他的学长。试想一下,你大学的熟人成了杀人犯,你该如何面对他?一方面我替他感到惋惜,另一方面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还有一方面则是认为自己能力不足,不能为他争取到减刑。反正我们两个谁也没说话,僵持了五分钟,张和才开口。「我不接受死刑,我要上诉。」「死刑案件都有上诉的权利,法院一定会受理,但你得想好用什么理由上诉,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,大概率还是会维持原判。」我看过很多案例,很多死刑案上诉的目的不是为了改变宣判结果,而是为了让犯人多活那几个月的上诉期。谁知道张和忽然狂躁,他捶打一下桌面,然后把头埋进去,不断揉搓自己的头发。「我不能接受死刑,死了就一无所有了,我不能死。」是啊……死了就一无所有了。可孙华也死了,他的家人也一无所有了。这话我只在心里想,没说出口。不出意外,张和就是死刑了。现在我作为张和的律师,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联系张和的家人。「你有办法联系到你哥哥吗?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让他知道。」张和忽然抓住我的手,一口气深吸到底。「别找我哥,别让他知道。」「可他有知情权。」「求你了。」「……」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,直到这个案件结束的那一天我才看懂。此时的我只以为张和是不希望唯一的亲人知道他成了杀人犯。所以我松口。「好吧。」「学长,是不是只要有新的证据就有可能改变死刑判决?」「只要证据合理合法。」张和坐回椅子上,好像犹豫再三,最后咬牙拍桌,下定决心一样。「学长,我要翻供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