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显德殿。

此刻只剩下了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二人，以及满地狼藉。

“整理好你的衣冠。”

李世民冷声说道，

“你这个样子，是想让朕的肱骨之臣们都来看看大唐的储君是何等模样吗？”

李承乾惨然一笑，用手背胡乱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，又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。

“宣。”

李世民对着殿外沉声说道。

殿门打开，以房玄龄，魏征为首的数位重臣走了进来。

他们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大殿内异常压抑的气氛。

看着地上散落的奏折，倾倒的香炉以及站在中央，眼圈通红，衣冠略显不整的太子和面色铁青的皇帝。

众人心中皆是一惊，急忙纷纷躬身行礼。

“臣等参见陛下，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
“平身。”

李世民抬手，随即沉稳的问道，

“诸位爱卿何事如此紧急？”

房玄龄上前一步谨慎的开口说道：

“陛下，臣等听闻东宫侍卫异动，又见太医匆忙赶来，恐有大事发生，心中忧虑，特来请安。

不知方才......”

他的目光小心的看向李承乾。

李承乾却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，一言不发。

李世民平静的说道：

“无事。

太子偶感不适，朕召太医前来诊治。

至于侍卫，不过是寻常调度，惊扰诸位爱卿了。”

这番说辞，在场的老狐狸没一个相信的。

魏征眉头紧锁的在李承乾和李世民之间来回扫视，忽然躬身说道：

“陛下，老臣斗胆。

若仅仅是太子殿下微恙，何3以殿内如遭风暴？

陛下脸色亦有怒容。

太子殿下。”

他又看向李承乾问道，

“老臣观您神色悲恸，衣冠不整，可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？

若有谏臣失德，朝政不明之处，臣等愿为陛下，殿下分忧！”

李世民的眼角微微一抽，心中差点活剐了魏征。

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？

李承乾抬起头看向了魏征。

这位前世气得父皇摔死鹞子的老臣，此刻在他眼中，竟显得有些可爱。

他忽然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冲动。

“魏大夫。”

李承乾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，

“委屈？确实有天大的委屈。”

“承乾！”

李世***告地低喝一声。

李承乾却像是没有听见，继续看着魏征和诸位大臣，脸色平静的继续说道：

“孤的委屈就在于，无论孤做什么，怎么做，在父皇的眼中都比不上魏王殿下的一句甜言蜜语，一篇***的华美辞赋。”

听到李承乾的话，所有人都惊呆了，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。

太子疯了？

竟然直接将这件事挑明了？

“太子殿下！慎言！”

房玄龄急忙出声制止。

李世民脸色都黑成了锅底，放在御案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。

魏征也是愣住了，他没想到太子会如此的直接。

但是他立刻抓住了关键，追问道：

“殿下何出此言？

陛下对殿下要求严苛，乃是出于储君之责，对魏王殿下多有赏赐，或是陛下怜爱幼子之心，此乃人之常情，岂可混为一谈？

殿下此言，莫非是因魏王殿下居武德殿、赏赐稍厚而心生怨望？”

"怨望？"

李承乾嗤笑一声，他今天就打定主意把棋盘给掀了，

“若只是这些，孤何必至此？

魏大夫，你可知何为心如死灰？

你可知每日活在恐惧之中，生怕一言不合就被废黜是什么滋味？”

他猛地转身看向李世民，声音嘶哑的继续说道：

“父皇！儿臣今日就在诸位相公面前，最后问您一次。

您告诉儿臣，也告诉天下人！

您是不是早已属意李泰？

您是不是觉得儿臣这个瘸腿的太子，早就该给您的爱子腾位置了？”

“逆子！你放肆！”

李世民再也忍不住，猛地已拍御案，霍然起身，

“朕何时说过要废你？

朕对你严加管教，皆是望你成才。

你不知反省己过，反而在此攀诬兄弟，质问君父，这就是你身为储君的担当吗？”

“严加管教？哈哈哈哈！”

李承乾仰天大笑，笑声凄厉，

“好一个严加管教！

父皇您的管教，就是对着儿臣的腿疾露出厌弃的眼神？

就是在儿臣拼尽全力射杀熊罴后，转身去夸奖李泰的一句歪诗？

就是纵容他李泰的用度规格远超东宫，让满朝文武都在猜测您何时废长立幼？”

房玄龄、李绩等人低着头，大气都不敢出，心中已是惊涛骇浪。

他们隐约知道皇帝偏爱魏王，却没想到太子的怨愤和压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。

魏征的脸色变的无比严肃，他看向李世民沉声说道：

“陛下！

太子殿下所言，若是真有其事，微臣不得不谏！

《左传》有云，“宠而不骄，骄而能降，降而不憾，憾而能眕者鲜矣”。

陛下如果真的对魏王殿下过于宠爱，以至于让太子的地位变得不稳，这既不是国家的福气，更不是真正爱护魏王的方式啊。

恳请陛下向全天下人明确表态，稳固太子的地位，以此断绝图谋夺取储位的心思，堵塞住引发祸乱的根源。”

李世民被魏征和李承乾内外夹击，气得浑身发抖。

他偏爱李泰是事实，但被儿子和臣子这样**裸地揭露和批评，让他帝王的尊严荡然无存。

“魏征！你......”

李世民指着魏征，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
就在这个时候，李承乾再次开口：

“父皇，不必再争了。”

“儿臣累了。”

“真的累了。”

他缓缓跪倒在地，朝着李世民郑重地叩了一个头。
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一字一句的说道：

“儿臣李承乾，德不配位，才不堪储，性情乖戾，屡失君父之望。

今更于殿前失仪，冲撞陛下，惊扰母后，诽谤兄弟，罪无可赦。”

“儿臣，恳请陛下......”

“废黜儿臣太子之位！”

“另择贤能，以安社稷！”

“儿臣，甘愿领受一切责罚！”

轰隆！

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，包括李世民。

主动请废！

大唐的太子，竟然在朝臣面前，公然请求皇帝废黜自己？

这是自古未有之奇闻！

这是将皇室最后的遮羞布彻底撕碎！

这是将了李世民最狠的一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