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美文

爷爷快不行了？

林舟握着手机的手，不自觉地收紧。

对于爷爷，他的记忆比奶奶还要模糊。

只记得是个很严肃，不爱说话的老头，整天板着一张脸，和他爸林建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小时候他很怕他。

后来奶奶回了乡下，爷爷也跟着一起回去了，从此便再无音讯。

林建国和张兰，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两个老人，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。

“奶奶，爷爷他……得了什么病？”林舟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
“是癌，肝癌晚期。”奶奶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，“医生说，没几天了……他……他一直念叨着你，想在走之前，再见你一面。”

念叨我？

林舟觉得有些荒谬。

一个十几年没见过面，甚至没什么感情的孙子，临死前会念叨？

他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猫腻。

以他对林建国一家的了解，这很可能又是一个圈套。

“小舟，你听到了吗？你快回来吧，算奶奶求你了！”电话那头，奶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哀求。

林舟沉默了。

他可以对林建国一家冷酷到底，但对于这个只存在于童年模糊记忆中的老人，他狠不下心。

更何况，对方已经时日无多。

如果这真的是爷爷最后的遗愿，他若是不去，恐怕会内疚一辈子。

可如果这是个陷阱呢？

他刚和家里闹翻，他们就通过奶奶来找他，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。

“小舟？你在听吗？孩子？”

“……我在。”林舟深吸一口气，做出了决定，“奶奶，您把地址发给我，我明天就回去。”

不管是不是陷阱，他都得去一趟。

他要去亲眼看看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

挂了电话，林舟在路边站了很久。

夜风吹过，带着一丝凉意。

他掏出手机，订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票。

老家在邻省一个偏远的小县城，高铁也要坐四个小时，下了高铁还要转两个小时的汽车。

他已经十年没有回去了。

不知道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。

第二天一早，林舟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，踏上了回乡的路。

他没有告诉任何人。

这个城市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。

四个小时的高铁，两个小时的颠簸，当林舟终于站在村口时，已经是下午。

眼前的景象，让他有些恍惚。

记忆中泥泞的小路，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。

低矮的土坯房，大多也翻新成了两三层的小楼。

村口那棵他小时候经常爬的老槐树，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枝繁叶茂。

一切都变了，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

他按照奶奶给的地址，找到了村西头的一栋老旧的砖瓦房。

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，院墙上爬满了青苔，朱红色的木门也已斑驳褪色。

这和他爸妈前几年在村里盖的新楼房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林舟有些疑惑，爷爷奶奶不是应该住在他爸妈盖的新房里吗？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？

他推开虚掩的院门，走了进去。

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，角落里种着一些青菜，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悠闲地啄食。

一个满头银发，身材佝偻的老人，正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，摘着豆角。

听到脚步声，她抬起头。

布满皱纹的脸上，一双眼睛浑浊却又明亮。

她看着林舟，愣了好几秒，才试探着开口。

“是……小舟？”

林舟看着眼前这张苍老的脸，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慢慢重合。

“奶奶。”他喊了一声。

“哎！”奶奶应了一声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
她扔下手里的豆角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，抓住林舟的手，翻来覆去地看。

“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……瘦了，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？”

温热的眼泪滴在林舟的手背上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
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关怀了。

“我没事，奶奶，我挺好的。”

“好什么好，都瘦成这样了。”奶奶心疼地抹着眼泪，“快，快进屋，***在里面等你。”

林舟跟着奶奶走进屋里。

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。

一张老旧的木板床上，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。

他双眼紧闭，脸色蜡黄，呼吸微弱，仿佛随时都会断气。

这就是他的爷爷？

林舟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垂死的老人，和记忆中那个严肃古板的形象联系起来。

“老头子，老头子，你快看谁回来了？”奶奶走到床边，轻轻推了推他。

床上的老人眼皮颤动了几下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他浑浊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，最后落在了林舟身上。

他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
“是小舟，是我们的孙子小舟回来了！”奶奶俯下身，在他耳边大声说。

爷爷的眼睛里，似乎亮起了一丝光。

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，朝林舟的方向探了过来。

林舟犹豫了一下，走上前，握住了他的手。

老人的手冰冷而又干枯，几乎没有什么力气。

“爷……爷。”林舟有些艰难地喊了一声。

爷爷的嘴角，似乎扯动了一下，像是在笑。

他张了张嘴，从喉咙里发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。

“钱……钱……”

钱？

林舟愣住了。

他都快死了，还在念叨着钱？

难道……真的是个圈套？

林舟的心，瞬间沉了下去。

他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。

就在这时，一只温暖的手，盖在了他的手背上。

是奶奶。

“小舟，你别误会。”奶奶看着他，叹了口气，“***他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她顿了顿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
“你跟我出来一下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奶奶带着林舟走出了房间，来到院子里。

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，塞到了林舟手里。

“小舟，这个，你拿着。”

林舟打开手帕，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存折，和一把小小的铜钥匙。

“奶奶，这是……”

“这是***留给你的。”奶奶的声音很低，“存折里有五万块钱，是***这些年攒下来的。那把钥匙，是老屋后面那个杂物间的钥匙。”

“里面……有***给你准备的东西。”

林舟彻底懵了。

五万块钱？还准备了东西？
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“奶奶，我……”

“你先听我说完。”奶奶打断了他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。

“小舟，我知道你恨你爸妈，也恨我们。”

“当年你那五千块钱的事，是我们对不起你。”

林舟的心猛地一颤。

“钱……不是我弄丢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奶奶摇了摇头，眼泪又流了下来。

“钱，是你大伯母偷的。”

这个答案，虽然在林舟的意料之中，但当他亲耳听到时，心脏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
“当时你堂哥林浩升学宴，你大伯一家到处借钱，就盯上了你那笔学费。”

“你大伯母趁我们不注意，偷偷进了你房间，把钱拿走了。”

“后来事情闹大了，你爸要打你，我跟***想拦，可你大伯一家在旁边煽风点火，说小孩子不打不成器，我们……”

奶奶的声音哽咽了。

“我们没护住你。”

“后来你走了，***气得大病一场，从那以后，就跟你爸妈断了联系，搬到了这老屋来住。”

“这些年，***心里一直惦念着你，觉得对不起你。这五万块钱，是他一分一分攒下来的，说等你回来，一定要亲手交给你，当是补偿。”

林舟拿着那本沉甸甸的存折，只觉得鼻子发酸。

原来，他不是一个人。

原来，还有人相信他，惦记着他。

“那……爷爷刚才说的‘钱’……”

“他是想问你，钱收到了没有。”奶奶叹了口气，“他怕自己撑不到你回来，就把存折和钥匙给了我，让我一定要交给你。”

“他还说，让你去看看杂物间，那里有他最后想给你的东西。”

林舟的心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。

他拿着那把小小的铜钥匙，一步步走向院子角落那个破旧的杂物间。

他的手，有些颤抖。

他不知道，那扇门的背后，到底隐藏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