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里,我看着手腕刚裹好的男人。
这次脑袋上又裹上了纱布,
仰着头看我,眼眸挺亮的,还邀功似的,
「我来得及不及时?」
我垂下眼睛盯他,在思考着这个人,他到底有没有称作感情的东西。
「颜颜,我尊重你的选择。」
「但想离婚没有那么简单,两家利益上的牵扯太多,你得给我些时间……」
我能想到,他在认真地跟我商量这个问题。
出现问题,发现问题,然后再去解决。
然后从中折合出最好的方案。
我曾经以为像我爸那种手段强硬,阴狠果断的人才容易在事业上取得成功。
现在却觉得,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会不会更加恐怖。
像机器一样找到最优的选择,看似左右逢源的人,一旦我失去价值,也绝对不会犹豫给我来上一刀。
怪不得我爸会找他做女婿。
初春深夜的夜晚稍有寒冷,他起身将我搂在怀里。
凑到我耳边,像是呓语。
「好冷啊颜颜。」
「给我抱一会,好不好?」
我没再提离婚的事,秦慎给我们订了张去洱海的机票。
他说既然我想去,就带我一起去。
我只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,干什么都累。
可我没想到,入住落地的旅馆时,会在那里见到我爸。
也才知道,他跟秦慎,是来谈生意的。
这些年我能看出我爸在有意无意地带秦慎。
我爸早在我八岁时就判定我没什么经商天赋,而他想要个继承人,单凭这点,我都没法跟秦慎轻易离婚。
可是,我都活不久了,再想这些干嘛。
他们来这是为了谈下一片区块的开发,似乎进展得不是太顺利,我这几天都没见着秦慎。
我乐得这样,自己出了旅店玩。
旅店旁就是个古色古香的小镇。
现在时间还早,很多路边小酒馆都还没有开。
我注意到,一家叫「来生」的民谣酒馆的店门开着。
人有时,需要酒精去麻痹一些东西。
即使我知道,现在我的胃,估计承受不了几杯。
可那又如何呢,早死晚死不都是死,谁的结局又会不一样呢。
所以我选择推门而入。
「诶,小姑娘,你不是本地人吧?」
「你这次来可算走运了,我们家今天的驻唱嘉宾可是云姐哦。」
我眨了眨眼,不知道这位「云姐」是谁。
坐我旁边桌的客人倒一句两句聊了起来。
「云姐唱歌特别好听。」
「我觉得她应该去参加那个什么好声音,真的,她比电视里那些人唱得好。」
「要我说,云姐以前就是歌手吧,毕竟她总是很低调,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……」
我边小口咽着啤酒边听他们侃,直到那个戴着灰色帽子,拿着把吉他的白色身影闯入我的视线。
我彻底愣住了。
手里的酒杯摔下去,应声碎裂,炸开如初梦般的惊响。
我感到所有人的视线聚在我身上,可我什么都不想做。
我只想接近那个提着吉他,愣愣地注视我的女人。
几乎从嗓子里,挤出那道称呼。
「妈……」
是啊,唱的歌能不好听吗。
我妈,嫁给我爸前,可是知名大学的音乐教授啊。
下一秒,女人仓皇地转身就跑。
我想也没想就站起来去追,那几乎是一种趋向于本能的冲动。
我见到了明明该死去的妈妈,见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念的亲人。
可是,她看见我就跑。
我急急忙忙地就去追,就是想去确认哪怕一下是不是她也好。
就是见见她也好,我太想她了,真的。
可是……
可是,她不想我吧。
是啊,谁会想念一个变态为了拴住自己强行生下来的工具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