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郡主,该喝药了。”
我被按在腥臭的草席上,看着贴身丫鬟春桃捏着药碗冷笑。
前世临死前这句话,此刻裹着漫天红绸又砸进耳膜。
1“阿姐的凤冠要戴正些。”
铜镜里映出裴景深阴鸷的眉眼,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后颈。
大红喜服下藏着斑驳齿痕,都是昨夜他发疯时咬的。
我猛地推开妆奁。
金丝楠木匣子摔在地上,露出半截染血的玉簪——正是前世洞房夜刺进我喉咙的凶器。
“姐姐逃婚的话……”裴景深突然从背后环住我,喉间发出幼犬般的呜咽,“会死哦。”
红烛突然爆开灯花。
我盯着铜镜里他病态苍白的脸,突然笑出声。
重活一世,终于看透这场局中局。
“吉时已到——”外头礼乐骤响,我反手攥住裴景深衣襟:“你不是说要带我私奔
”他瞳孔猛地收缩。
我踮脚咬住他耳垂:“现在不走,等着看我被太子活剐吗
”前世大婚夜的血流成河在眼前炸开,太子掀开盖头时刀刃已抵在我喉间。
“姐姐在发抖。”
裴景深突然将我拦腰抱起,猩红眼尾绽开癫狂笑意,“这次,我们在地狱里白头可好
”窗棂突然被劲风撞开。
十八暗卫的刀光刺破喜房,太子阴冷的声音穿透红帐:“好一对狗男女。”
我被裴景深护在怀里,嗅到他衣襟里熟悉的药香。
前世也是这样,他浑身插满箭矢还死死攥着我的手,直到血染透我的嫁衣。
“抱紧。”
他贴着我的耳畔呢喃,纵身跃入漫天箭雨。
我望着东宫方向冷笑,太子此刻应当发现,他藏在密室里的虎符早被调了包。
“姐姐又算计我。”
裴景深突然在疾驰的马背上咬我锁骨,滚烫的唇舌裹着血腥气:“说好要下地狱,怎么又给我留了生路
”我揪住他散落的墨发。
前世他将我囚在别院时,总爱把玩这缕头发。
那时我以为他恨我退婚,直到咽气前才看懂他眼底的偏执。
“景深。”
我抚上他颈侧狰狞的刀疤,这是十二岁那年为我挡刺客留下的:“这次换我囚着你,好不好
”骏马突然嘶鸣着人立而起。
裴景深将我死死按在怀里,玄色大氅裹住两人。
我听见利箭破空声,还有太子歇斯底里的怒吼。
“别怕。”
他舔去我眼尾的泪,声音温柔得瘆人:“等杀了他们,我就把姐姐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。”
暗卫的惨叫声逐渐被抛在身后,我摸到他后背濡湿的血。
前世也是这样。
他背着中箭的我逃了三天三夜,最后跪在悬崖边求我别死。
那时我恨他毁我姻缘,却不知东宫早备好了鸩酒。
“你疼不疼
”我抖着手摸他后背,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胸口。
剧烈心跳震得掌心发麻,他低头咬开我衣带:“姐姐碰这里,会更疼。”
山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。
我望着他猩红的眼尾,突然想起及笄那夜。
他翻墙送来木雕小兔,月光下耳尖红得滴血:“阿姐嫁人那天,我帮你逃婚好不好
”当时只当是戏言。
“你早就计划带我走
”裴景深突然闷笑,喉结在我掌心滚动:“从你十岁摔进我怀里那刻……”话音戛然而止,他猛地将我扑倒在马背上。
三支弩箭擦着发髻飞过。
我望着他肩头绽开的血花,突然想起前世最后的走马灯。
他抱着我逐渐冰冷的尸体,将匕首一寸寸推进自己心口。
“这次不会了。”
我扯下颈间玉坠砸向追兵,里面藏着的火药瞬间炸开。
裴景深惊喘着抱我滚进山洞,指尖颤抖着摸我脸颊:“你何时……”“嘘。”
我封住他的唇,尝到浓重的铁锈味。
洞外火光冲天,洞内他的喘息滚烫:“姐姐要我死的时候,记得亲自动手。”
2洞口的碎石簌簌落下时,裴景深正将我压在潮湿的岩壁上。
他染血的指尖挑开我喜服领口,眼底翻涌的暗色比夜色更浓。
“你早知火药藏在玉坠里。”
他咬破的唇角蹭过我颈侧,血腥味混着苦涩药香。
前世他囚我三年,每回发病都要***这枚玉坠才能安睡。
“太子在玉雕坊埋了三百斤硝石。”
我攥住他探向腰封的手,“你说,今夜东宫的火会不会比洞房花烛更亮
”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。
忽明忽暗的火光里,那道刀疤随着喘息起伏。
十二岁雪夜,刺客的刀锋离我咽喉三寸时,是他用脖颈迎了上去。
“姐姐好狠的心。”
玄铁锁链突然缠上我脚踝,冰凉触感激得我发抖。
前世最后三个月,这链子日日夜夜扣在雕花床柱上,随着他病态的索取叮当作响。
“你随身带着这个
”我踢动锁链,清脆声响惊飞洞外栖鸟。
裴景深低头***我腕间红痕,那是昨夜他亲手绑出来的:“原本要给太子准备的。”
山风卷着焦糊味涌进来。
他忽然剧烈咳嗽,暗红血渍溅在我锁骨。
我摸到他后背黏腻的伤口,前世他就是这般咳着血为我煎药,直到油尽灯枯。
“让我看看伤。”
指尖刚触到衣带就被狠狠攥住。
裴景深眼尾泛着病态潮红,将我双手反剪到头顶:“姐姐又想往刀口撒盐
”我怔住。
前世大婚夜他替我挡箭,我却故意用金簪戳他伤口。
那时他说的话与此刻重合:“阿姐碰这里,是想让我死得快些
”“这次不是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突然撕开染血的衣襟。
狰狞箭伤横贯左肩,与前世我亲手留下的簪痕交错成网:“满意了
”我呼吸骤停。
那些故意折磨他的日夜在眼前闪回。
他被铁链锁在密室,仍固执地为我试药:“阿姐给的痛,比寒毒发作舒服多了。”
“疼吗
”指尖轻抚凹凸的疤痕,他猛地战栗。
锁链哗啦作响间,滚烫的唇碾上我耳垂:“姐姐碰过的地方,都会开出花来。”
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裴景深瞬间用大氅裹住我,淬毒袖箭已滑入掌心。
我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:“是春桃。”
染血的裙裾扫过碎石。
前世给我灌毒的丫鬟正举着火折子,脸上溅满侍卫的血:“郡主,太子要您的人头做投名状。”
我轻笑出声。
这个自幼跟着我的暗桩,前世直到给我收尸时才暴露身份。
彼时她踩着我的断指嗤笑:“郡主可知,您喝的避子汤都是殿下亲配的
”“想要人头
”我故意往裴景深怀里缩了缩,感觉他瞬间绷紧的肌肉:“那得问问我的锁链同不同意。”
春桃脸色骤变。
三枚毒镖破空而来的刹那,裴景深抱着我旋身撞向岩壁。
锁链绞住她脖颈时,我听见他兴奋的喘息:“姐姐要我杀的人,总是特别有趣。”
骨骼碎裂声在洞中回响。
我凝视春桃扭曲的脸,想起她前世端着鸩酒的模样。
那时裴景深夺过酒杯一饮而尽,呕着血笑:“阿姐的生死,只能由我决定。”
“怕了
”裴景深忽然扳过我的脸,指尖深深陷进腮肉。
他每次杀人后都会犯病,前世我曾用这个破绽逃过三次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我舔去他虎口的血渍,“你给我的避子汤,是不是也掺了你的血
”他瞳孔猛地收缩。
前世我摔了三年药碗,却不知每次他都会跪着舔净碎瓷上的残汁。
太医说他活不过二十五,原来是以命换命。
“姐姐怎么发现的
”他忽然撕咬我的唇瓣,仿佛要将两辈子都吞下去。
我吃痛推他,却摸到腰间硬物——正是前世锁我的那枚铜钥匙。
“你日日拿它喂我喝药。”
我晃着钥匙轻笑,看他眼底掀起惊涛骇浪。
那些强灌汤药的日夜,他总将钥匙含在嘴里渡给我:“苦吗
我比姐姐更苦。”
洞外忽然传来号角声。
裴景深扯动锁链将我捆在背上,残破喜服裂帛声里,他贴着我后颈呢喃:“抱紧些,这次要跳崖了。”
失重感骤然袭来。
我望着迅速逼近的湍流,想起前世也是这般坠崖。
那次他垫在我身下撞上礁石,却笑着说:“阿姐在我怀里,地狱也是仙境。”
“哗——”刺骨寒水淹没头顶的瞬间,他温热的唇堵住我呼吸。
水草缠上脚踝时,我摸到他暗袋里的东西——竟是我及笄时丢失的珍珠耳珰。
原来那么早。
六岁我把他从冰湖捞出来,十岁他替我挡刀,十五岁偷藏我耳饰。
前世以为的孽缘,早在他眼底酿成了桃花酒。
“找到你了!”浮出水面时,太子亲卫的刀锋已至眼前。
裴景深将我护在身后,笑得像个讨糖的孩子:“姐姐猜,他们身上带着多少火药
”我眯眼看清领头人腰牌。
那是幽州军的标识,前世太子凭此符调动边关守军。
如今虎符早被我换成赝品,真的正在裴景深心口烙着。
“杀了吧。”
我懒洋洋倚着礁石,看裴景深如鬼魅般穿梭。
水花混着血沫飞溅,他杀人的模样像极了在拆新年贺礼。
最后一具尸体沉底时,他湿漉漉地缠上来:“姐姐现在要锁我吗
”腕间铁链不知何时扣在了他脖颈上。
我拽动锁链轻笑:“疼吗
”“疼得心慌。”
他抓着我的手按在胸膛,那里有为我试毒留下的疤,“姐姐多碰碰,就不疼了。”
晨雾漫过血色江面时,我咬开他衣襟。
虎符印记在锁骨下方泛红,旁边还刺着我的小字。
“什么时候纹的
”“你及笄那夜。”
他眼尾洇着水汽,分不清是江水还是泪,“我偷了你的胭脂做朱砂。”
对岸忽然亮起火光。
裴景深将我的头按在怀里,听着追兵逼近的声响发笑:“姐姐赌输了,他们带着真虎符呢。”
我咬他喉结:“你掀开看看。”
当太子亲卫狞笑着展开黄绸时,里面滚出的却是东宫私通外敌的信笺。
裴景深望着我愣怔片刻,突然抵着额头笑出泪来。
“原来阿姐早把天捅破了。”
3山匪的刀尖挑开帘幔时,裴景深正***我的耳珰研磨。
他腕间铁链随马车颠簸作响,在脖颈勒出妖异的红痕。
“好俊的小娘子!”满脸横肉的匪首刚探进头,就被裴景深拧断了手腕。
我倚着软枕轻笑:“大当家不如看看车尾的聘礼
”檀木箱轰然炸开的瞬间,二十斤***散混着东宫令牌四溅。
裴景深将我罩在身下,咬着我指尖闷笑:“姐姐连山匪都要算计
”前世这群人截杀过路商队,用的正是太子私造的兵器。
如今迷烟裹着罪证飘向官道,明日御史台的折子该堆满御案了。
“疼...”身下突然传来呜咽。
裴景深眼尾泛红地攥着我衣角,寒毒发作的冷汗浸透重衫。
前世他总在杀人后发病,却死死瞒了我十年。
“药呢
”我扯开他衣襟翻找,被他滚烫的手掌按住后腰。
镶药囊的暗袋空空如也,唯有一盒朱砂胭脂——是我及笄时摔碎的那盒。
“吃这个
”指尖抹开艳色膏体,他忽然***我腕间胭脂。
黏腻水声中,他哑着嗓子呢喃:“姐姐出嫁那日,我吞了半盒呢。”
我猛然想起前世。
花轿途经茶楼时,二楼突然坠下个口吐鲜血的少年。
当时满街惊呼,却无人看见他攥着染血的胭脂盒冲我笑。
“疯子。”
我扣住他下颚塞入药丸,那是今早从他心口锦囊摸到的。
裴景深喉结滚动着笑:“姐姐给的毒,最解寒症。”
马车外忽然箭如雨下。
裴景深裹着我滚进车底时,三支火箭穿透厢壁。
火舌卷着东宫令牌飞舞,他兴奋地在我耳畔喘息:“他们要烧死私奔的***呢。”
“错了。”
我扯落他半边衣衫,露出心口虎符刺青。
追兵举着的火把突然歪斜,有人尖叫:“是幽州军的印记!”混乱中裴景深将我拖进山洞。
他寒毒发作的指尖扣进岩壁,血珠顺着苍白脊背滚落。
我解开鸳鸯肚兜系带,将发热的肌肤贴上去:“十二岁那夜,你也是这样给我取暖。”
他猛地战栗。
那年我被刺客逼到冰湖,是他撕了襦袍裹住我。
月光照着他脖颈刀疤,说“阿姐冷就咬这里”。
“别碰...”裴景深蜷缩着后退,铁链在碎石间划出火星。
我拽着锁链逼近:“你囚我时怎么说的
‘阿姐的命是我的,身子也是我的’。”
洞外传来凌乱脚步声。
我趁机将他压上石壁,咬开染血的绷带。
他破碎的喘息混着求饶:“会伤到你...”寒毒发作时他碰不得人,前世却次次强撑着抱我。
“裴景深。”
我抵着他额头轻笑:“你猜那些追兵,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山
”他腰间暗藏的磷粉袋,早在马车颠簸时撒了满路。
惨叫划破夜空时,他瞳孔已漫上血色。
我***他喉结轻吮:“看,你养的鬼面蝶开始吃人了。”
山火混着毒磷燃成蓝焰。
前世他送我满园鬼面蝶,说“它们只饮恶人血”。
我总当是疯话,直到亲眼见它们扑杀下毒的宫人。
“姐姐...”裴景深突然翻身将我罩在身下,滚烫的泪砸进我衣领。
寒毒让他浑身抽搐,却仍用双臂撑出安全距离:“快走,我要撑不住了。”
我抚上他心口陈年刀疤。
那里新添的咬痕还在渗血,是今早我被他逼急时咬的。
原来前世那些发疯的纠缠,都是寒毒发作时的苦苦克制。
“你忍了多久
”扯开他腕间锁链,我将药丸嚼碎了哺过去。
他绝望地呜咽:“从你及笄到咽气,共三千七百二十一夜...”唇齿间漫开血腥味。
他终究没舍得咬我,齿关深深陷进自己手腕。
我拽出他藏在靴中的匕首,对准心口刺去:“裴景深,你欠我个洞房花烛。”
刀尖入肉三分的瞬间,他喉间发出解脱般的叹息。
寒毒随黑血涌出,在满地磷粉中燃成青烟。
“你果然...藏着解药...”裴景深喘着气将我按在染血的裘衣上,指尖摩挲我颈间咬痕。
前世太医说过,寒毒解药需至亲心头血。
而我与他,是同日降生的异母姐弟。
“当年父王从冰湖捡回你时,就知道会有今日。”
我擦去他唇边污血,“锁着你,是为让皇帝以为裴家只剩个疯世子。”
他瞳孔猛地收缩。
火光中那道陈年旧疤愈发狰狞,正如老燕王战死时,我在他灵前发的毒誓:“裴家血脉,由我亲手延续。”
“所以姐姐选我私奔...”裴景深突然笑着咳出血沫,将我指尖含入口中轻咬:“不是为了气太子,是要光明正大让裴家军易主
”山风卷着焦尸味涌入。
我扯落他发间玉冠,任墨发缠上鎏金匕首:“父王说过,你疯起来的时候...”刀刃忽然被温热掌心包裹,他引着锋刃划破衣衫。
“最适合做姐姐的刀。”
染血的胸膛贴上我心口,两道疤痕严丝合缝。
他痴迷地蹭着我鼻尖:“阿姐再教教我,怎么当个祸国妖妃
”洞外忽然响起整齐马蹄声。
裴景深用裘衣裹住我,眼底漫上血色:“是幽州军。”
他沾血在岩壁画出路线,“东南方有处温泉...”我拽着他跌进寒潭。
水雾蒸腾间,五十铁骑的身影渐近。
裴景深将我抵在池壁,唇舌纠缠的水声故意响给岸上人听。
“将军,是野鸳鸯。”
副将的嗤笑混着众人退去的脚步声。
我咬破他舌尖轻笑:“演得不错。”
“不是演。”
他突然托着我沉入水底,墨发与喜服残片纠缠。
缺氧的瞬间,前世被他按在药浴桶里的记忆汹涌而来。
那时他咬着我的肩胛骨说:“阿姐换气的法子。